月光清凉如水,在地上浇出半扇纱窗。
我感到裤裆湿漉漉的,就伸手摸了摸。
之后,肚子就叫了起来。
喉咙里更是一片灼热,连头上的伤口都在隐隐跳动。
我从床上坐起。
除了梧桐偶尔的沙沙低语,院子里没有任何响动。
然而,刚开门我就看到了陆永平。
他赤身裸体地站在院子里,眼巴巴地望着月亮。
那毛茸茸的肚子像个发光的葫芦,反射着一种隐秘的丛林力量。
其时他两臂下垂,上身前倾,脖子梗得老长,宛若一只扑了银粉的猩猩。
我眼皮一下就跳了起来。
就这一霎那,他转过头来。
至今我记得那张脸——如同被月亮倾倒了一层火山灰,朦胧中只有一双小眼兀自闪烁着。
唯一有自主意识的大概就是嘴里的烟,瞬间就短去了一大截。
我心里立马擂起鼓来,连掌心都一阵麻痒,脚步却没有任何停顿。
从他身边经过时,我感觉陆永平是尊雕塑。
所有房间都黑灯瞎火,院子里银白一片,像老天爷摁下的一张白板。
没有母亲的动静。
我径直进了厨房。
开了灯我便对着水管猛灌一通。
橱柜里放着多半盆糖油煎饼,应该是下午刚炸的。
母亲很少搞这些油炸食品,总说不健康。
不过多亏了奶奶,从小到大这玩意儿我也没少吃。
前两天她老人家打电话来,我扯两句就要挂,她说让你妈炸点煎饼,可别忘了上供。
多幺奇怪,即便如此忧伤,奶奶还是相信老天爷。
我捏起一个油煎,咬上一口,才慢吞吞地泡了两袋方便面。
那是本地产的清真面,当时刚流行酱包,吃起来挺新鲜。
搪瓷缸我也记忆犹新,屎黄色,侧身印着小熊猫吃竹笋,手柄处有一行红字:教师节快乐!我忘了那晚陆永平在厨房站了多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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